每次回到老家，我都會在屋后走一走，在那片茂盛的小樹林里靜坐一會兒，童年的快樂時光仿佛就在眼前。
我的老家以種植苗木聞名西北，家家戶戶田地里種滿了各種名貴的花卉、苗木，春秋時節(jié)，運輸苗木的車輛擠滿了村頭村尾的大路。但小時候，我家屋后這片小樹林里大部分卻是不值錢的楊樹，也有幾棵椿樹和桑椹。爸爸說，這些都是他手栽下的。
1992年的春天，我出生了。爸爸喜不自勝，買了些小樹苗種在屋后以示紀念。等我記事時，小樹們已經(jīng)有小碗那么粗了。爸爸經(jīng)常抱著我，指著這些樹說：“你看，這些小樹跟你同歲的，它們可比你長得高多了，你要好好吃飯快快長大呀。”每年正月初一大清早，新年的鞭炮聲剛剛響過，爸爸都會帶我到那棵長得最粗最高最端正的椿樹下，讓我抱著它左轉(zhuǎn)三圈右轉(zhuǎn)三圈，搖一搖，并唱起一首童謠：
椿樹椿樹你為王，
我長高來你長長。
你長粗了做棟梁，
我長高了穿衣裳。
我把這當作神奇而有趣的成長儀式。但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，無論我怎么好好吃飯，永遠也只能抬頭仰望這些我同齡的小樹們。
每年開春，爸爸都會帶著我一起修剪小樹，爸爸用小鋸和樹剪修掉多余的枝條，我在樹下負責收集整理剪下來的樹枝。
我問爸爸：“為什么要把樹枝剪掉，小樹不會痛嗎？”
爸爸說：“把多余的樹枝剪掉，小樹才能長得直、長得高啊，就像小孩子一樣，有了錯誤就得批評糾正，這樣才能成才。”我似懂非懂地點頭。
每天放學，我都和小伙伴們在這片樹林里玩耍，打沙包、跳皮筋、挖沙坑、烤土豆、爬樹比賽……我們用粗的樹枝在林子里搭了一個小木屋，用野花和藤蔓做裝飾，把它當作一個神秘王國的城堡。傍晚來臨，我們打定主意夜晚就住在城堡里。然而，夜幕真正降臨時，一片漆黑，陰風習習，樹葉嘩嘩作響，林子里傳來奇奇怪怪的叫聲，黑暗里似乎總隱藏著什么可怕的東西，我們倉皇逃回了家中。
五六月間，烏溜溜的桑葚掛滿枝頭，紅的、紫的、黑的，汁水飽滿，甜膩可口。我和小伙伴們一人一棵樹爬上去，騎在樹杈上，撿那些最大、最飽滿的桑葚，一股腦兒往嘴里塞，直到吃得肚子滾圓了。走在路上總?cè)侨诵?，回家照鏡子一看，嘴唇是烏黑的，臉上紅一坨、紫一坨，小手染得烏七八糟，舌頭伸出來更是嚇人，都變成怪物了，但那酸甜的汁水味道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啊。
后來，小樹苗長大了，成了周邊最高最粗壯的樹，從村口遠遠能望見高大的樹冠。我也因為上學、工作離開了家鄉(xiāng)。老家開始流行種苗木、花卉，土地無比金貴，鄉(xiāng)親們把任何能利用的犄角旮旯都中上了值錢的樹。我們家屋后這片地位置優(yōu)越，土壤肥厚，如果種上名貴的花木，自然會給家里帶來不菲的收入，但父親卻始終堅持留下這片小樹林。他說，想我的時候就會到林子里走一走，跟樹們說說話。只是，已經(jīng)長大成材的樹木已經(jīng)不需要修剪樹枝了，也不會再有小孩從城里回到鄉(xiāng)下爬到樹上去摘桑葚了。（計量檢驗中心 聶晴晴）
